
文/一叶知秋億策略
记忆里的英山小城,仿佛是被时光遗忘在山水间的一只摇篮。它三面枕着清凌凌的河水,进城出城,东门口那座双向奔赴的独木桥,是它唯一的脐带。
那实在算不得一座气派的桥。十余米高,却窄得仅容一人通过,桥面是两根粗粝的杉木拼成,宽度尚不及一个成年人的肩。于是,往来交错,便全倚仗桥心那几处“横脚凳”了——那是钉在桥面上的短短横木,是这悬空走廊的礼让法则。每至桥中,与来人相遇,彼此便心照不宣地侧身,将一只脚稳稳落在那横木上,让出半边身位。一个眼神,一丝歉意的微笑,便在潺潺水声里完成了这高空中的默契。童年的我总爱在桥上张开双臂,学着鸟儿的模样,在父辈紧张的呵护下,摇摇晃晃地走过。脚下的河水是沉静的碧色,望得久了,仿佛连魂灵都要被那幽幽的绿吸了去,心里是又怕又爱的晕眩。
展开剩余75%过了桥,便是那“Y”字形张开臂膀的老街。上街的市声,中街影院海报上褪色的繁华億策略,都自有其热闹。而我童年的嗅觉,却总被下街那碗牛肉面的香气牵着走。
下街的空气,是与别处不同的。它混杂着老车站班车的汽油味、行囊的尘土气,以及一种在晨光暮色里恒久不散的、厚实而滚烫的香。那是牛肉与十几种香料在岁月深锅里熬煮出的魂魄,是手工面条在滚水中翻滚出的生机。这香气,是整条下街的呼吸与脉搏。它霸道地串通着每一个角落,也温柔地抚慰着每一颗离乱的心。我常想,那时的风定是馋嘴的,它从面馆的灶间掠过,便偷了这满怀的浓香,一路跌跌撞撞,竟能送到东门口的桥头去。
如今,我又站在这街口。独木桥早已让位于坦途,老电影院在更迭的声光世界里悄然哑默。四下里,是新兴的、陌生的楼宇,覆盖了旧日的肌理。往事如烟,时事过迁,满目皆是物是人非的怅惘。
时空仿佛理解我的失落和伤怀,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,却执拗地穿透了时空,丝丝缕缕地探入鼻腔。那样微弱,又那样不容置疑。循香望去,才在街角的背阴处,觅见三两家旧式面馆,像被岁月遗忘的几个老人,守着褪色的招牌与油亮的桌凳。
推门进去,要了一碗。当那只粗陶大碗带着熟悉的热度置于面前,浑厚的香气如旧友般将我拥抱时,三十多前年的光阴仿佛骤然坍缩。我挑起一筷头微黄的手工面,在氤氲的热气里,一切仿佛都未曾改变。
那浓烈滚烫的滋味在唇齿间化开的一瞬,我忽然明了:独木桥拆了,那份小心翼翼的相惜与礼让,便沉入河底,化作了河床的基石;老车站迁了,那些南来北往的喧嚣与离愁,便渗进街石,成了老街的底蕴。
它们都未曾真正消失,只是换了一种更沉默、更坚固的方式存在。而这一缕不绝的牛肉面香,便是那游走的、活着的魂,是这小城亘古不变的、温热的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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